学生:请您谈谈中医对疑难杂证的辨证论治,并提出诸如尿*症、糖尿病、肌萎缩、顽固性皮肤病等治疗方法。
老师:我不能一一作答,只能根据中医的认识来谈谈疑难杂证的总体论治思路。就中医对疑难杂证的认识,在中医药古籍中早有记载,把它称为“痼疾”,所以你要知道疑难杂证的辨治,就要懂得中医古籍中“痼”的含义。
学生:老师说得很好,那就请您讲解一下这个“痼”字的意义。
老师:痼,《古医籍词义》释为“经久难治,顽固”之疾病。《医宗金鉴》:“寒在骨髓,热在皮肤,沉痼寒热之病也”。此言病之顽固难治。《金匮要略》记载“夫病痼疾,加以卒病,当先治其卒病,后乃治其痼疾。此云病之久治不愈”。由此,痼疾,泛指久治不愈的一切疑难怪异之病证。现就自己临证体会并学习历代文献和近代报道,及自己的临证体会,提出痼疾证治的五大方面,以探其精微,冀能抛砖引玉。
学生:请您能逐条讲述,以解我惑。
老师:第一是治痰、治瘀、痰瘀同治。
痰之为病,随气周行,无处不到,故清·沈金鳌认为:“痰之为物,流动不测,故其为害,上至巅顶,下至涌泉,随气升降,周身内外皆到,五脏六腑俱有。”因此临床各科皆可见种种痰病、痰证。其变幻莫测,证形怪异,辨证复杂,故沈氏总结性地说:“变怪百端,故痰为诸病之源,怪病皆由痰成也。”所以“怪病责之于痰”、“百病皆由痰作祟”,成为痼疾辨治的重要思路和方法。楼英在《医学纲目》中早就指出:“百药无效,痰也”。朱丹溪、王珪也认为:“病似邪*,导去滞痰,病乃安也”。李时珍提出了“痰生百病,食生灾”的学术见解,在治疗疑难痼疾李氏有丰富经验,如治六旬老妇,病溏泻5年,肉食、油物、生冷犯之即痛。服调脾开提止涩诸药入腹则泻更甚。李氏诊为:冷积凝滞之证。用金匮巴豆丸投之,以攻逐寒痰积滞,越2日,5年之痼疾遂愈。此案可见,治痰在痼疾证治占有极重要地位。具有丰富治痰经验的朱曾柏教授认为:“某些疑难病症,按痰论治,往往可收到满意的效果”。
学生:治痰在治疗疑难杂证的重要性已经明白,那治瘀的意义又是如何呢?
老师:《医方类聚》中说:“人之一身,不离气血,凡病经多日,疗治不痊,须当为之调血。”所谓调血,就是调理气血,使气通血活。清·王清任提出著名论点:“气通血活,何患疾病不除?治病之要诀,在明白气血”。临床大家叶天士认为,“久病必治络,其说谓久病气血推行不利,血络之中必有瘀凝,故致病气缠延不去”。并提出“久病入络”的理论,用虫蚁搜剔瘀血之法,治疗诸多疑难痼疾,如积聚、瘾瘕、噎膈等等,为后世医家以治瘀治疗痼疾开拓了思路和药法。清·唐容川治瘀更具新见,提出祛瘀与生新辨证的结合,扩大了活血化瘀的应用范畴,并提出:“一切不治之症,终以不善祛瘀之故”。
现代著名中医颜德馨创“衡法”,他说:“衡法治则,就是利用某些药物的作用,使之祛除瘀血,流通血脉。”并对“久病必有瘀”、“怪病必有瘀”的传统观点进一步予以阐明,他说:“所谓怪病,其基本症状大都具有神志和性情异常,其中心与心、肝两经关系尤著,其具备瘀血指征亦较多。”对久病必有瘀的确切性,颜氏在上海第一医学院选了肿瘤、肝病、慢支、肺气肿、肺心病例,探索这类长期消耗性疾病的血液流变性质的变化,结果血液的浓、黏、聚的因素均存在,科学地证实了久病必有瘀的客观性。《医林改错》记载了50余种瘀血症,以及著名的祛瘀方也为我们提供了取之不竭的临床源泉。
学生:明白了“痰”与“瘀”在治疗疑难杂证中重要性后,痰瘀同治的问题是老师的创见,在20世纪80年代老师:在《中医杂志》发表“试谈痰瘀相关”之后,在国内外颇具影响。
老师:痰瘀同治是基于上述治痰、治瘀的基础上,从津血同源的原理,从生理推衍到病理的变化,津化为痰,血滞为瘀,从而提出痰瘀同源、同病、同治的痰瘀相关理论。溯其源,这种认识和运用尚可从《内经》或更早的文字中寻见,如甘肃武威汉墓出土的医简就有一处方:当归、川芎、丹皮、漏芦、蜀椒、贝母组成。此方为典型的痰瘀同治之剂。然而对于痰瘀相关的认识,需推金元时代的朱丹溪为最先,提出“痰挟瘀血,遂成窠囊”之说;以后唐容川更畅其说,他说:“血积既久,亦能化为痰水”、“须知痰水之壅,由瘀血使然”。故在治疗痼疾中运用痰瘀同治法则,在一定程度上较之单一的治痰或治瘀收效卓然。如现代关幼波治疗重症肝炎就强调痰瘀同治的治疗大法。朱曾柏记载了“顽痰死血凝结成癌”的案例,患者经2次病理切片诊断为:左下颌恶性肿瘤。未用“放疗”和“化疗”,用“夏枯草90g,丹参30g,*芩12g,白花蛇舌草g,三棱15g,莪术15g,生蒲*10g,钩藤24g,玄参15g,海藻30g,甘草10g”为基本方,经治半年基本痊愈。由此可见,在疑难度高的痼疾中运用痰瘀同治的必要性。因此笔者认为,在辨治痰证、瘀证的同时,运用痰瘀相关论,在治痰中佐以治瘀,在治瘀中辅以治痰,或痰瘀并治,对提高痼疾的治愈率定能有所裨益的。
学生:无论单独治痰,或治瘀,对疑难杂证的治疗都很重要,而痰瘀同治更需重视。这对今后治疗疑难杂证开拓了思路,下面请老师:谈第二个问题。
老师:第二是治脾、治肾,脾肾同治。
脾胃为后天之本。《内经》中说:“人以水为本,故人绝水则死。”《脾胃论》更突出治脾的重要性,李杲说:“欲人知百病,皆由脾胃衰而生也,毫厘之失,则灾害定生也。”《卫生宝鉴》更明确指出:“脾胃一衰,何病不起。”《奇效良方》中说:“脾胃一伤,则真元之气败坏,致生诸虚百疾而夭寿。”故此久病痼疾必损元气,调治脾胃为治疗痼疾的重要法径,所以《慎斋遗书》中说:“诸病不愈,必寻到脾胃之中,方无一失。何以言之?脾胃一伤,四脏皆无生气,故疾病日多矣。万物从土而生,亦从土而归,补肾不如补脾,此之谓也。治病不愈,寻到脾胃,而愈者甚多。”后《寿世保元》和《医理元枢》中对脾胃的地位有总结性论点:“凡知《素》《难》大旨者,察安危全在于胃气”,“世间万物皆生土,先天须赖后天补”。在痼疾治疗中,古今医家均有可为龟镜的经验。诸如董德懋治一患者,经西医确诊为再障、十二指肠球部溃疡、慢性胆囊炎术后、间质性肝炎、冠心病、阵发性房颤、继发性甲状腺机能低下、慢性气管炎、肺气肿病人,住院6载,屡经专家会诊,每月必输血20~ml,服中药余剂,终未脱离危险边缘,所见症状涉及五脏,系多系统、多脏器,重笃险痼之疾。董氏抓住“舌苔厚白而腻,脉细滑而淡”,诊为“寒湿困脾”,认为脾为后天之本,脾病不除,五脏难安,用燥湿温中,醒脾开胃之法,予平胃散合藿香正气散化裁为汤,连进4剂即应,用此方服月余即停输血,治疗4个月余出院。此案为我们调治脾胃以疗疑难杂证(痼疾)提供了足以可信的依据。
学生:老师过去常说“四旁失守,当以建中”,可能就是补脾治疗疑难杂证的基本原则,经现在分析之后我更清楚了。关于补肾是否更重要,请您能进一步道明。
老师:肾为先天之本,虽有“补肾不如补脾”之论,然肾在治疗瘤疾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,古今医家均有精明的认识,尤以明·张景岳所论最确,他说“肾为五脏之本”,“虚邪之至,害必归阳,五脏之伤,穷必及肾”。《妇人良方》也认为:“夫人之生,以。肾为主,人之病,多由肾虚而致者”。《增补万病回春》中也明确指出“百病生于肾”,故诸多痼疾用治肾之法,常能起沉疴、挽重危。如张景岳常用熟地*补肾之品,对久治不愈的胀满、呕吐、泄泻、痢疾、痰饮等用之,常应手取效。对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疑难痼疾,治肾当为首务。
学生:对诸如再障之类的难证、虚证,用补肾是非常重要的,是不是还可脾肾同补,不一定偏重于肾或脾呢?请您释疑。
老师:其实脾肾为人之先、后天之本,虽有补肾、补脾之争,然而两者常需同治。诚如《医家秘奥》所言:“古人有‘补肾不若补脾’,又有‘补脾不若补肾’之说。夫补脾之药皆燥,肾恶燥,补肾之药皆湿,脾恶湿”。因此必须脾肾同治。水谷之精微赖脾气以输化,脏腑之功能恃肾气以鼓舞,因此古代医家遇到缠绵难愈之疾,重在调补脾肾,明代薛立斋、赵养葵,清代高鼓峰以善用此法而著于世。如常用归脾汤合六味地*汤等以治疗痼疾,可资后世法式。近人裘沛然治咳疾喘甚剧之人,备尝中西药物无效,前医用理气祛痰,燥湿畅中之剂,药愈进病愈剧,后改用脾肾同治之法:熟地45g,当归30g,姜半夏10g,茯苓12g,陈皮、甘草各9g。前后服药13剂而安。诸如此类案例不胜枚举,因此告诉我们在治疗顽固性痼疾,在单一补脾、补肾效不显时,可以脾肾同补。